《桃园》,你怎么读?你怎么读都可以懂,但你怎么读又都不懂。一个字一个字,像分析诗词一样读,才有一种感受,瞬间可能又变成另外一种感受。但是废名是现代作家,他并不是当代的作家,把废名列进来,其实是想说明现代作家与当代作家在文笔及思想上的接续性,一切皆有源流。
这种小说,完全是饱含诗意的小说。而写小说的汪曾祺曾向沈从文学习,而沈从文又向废名学习。所以,废名接入。他们写作的大致特点,由《受戒》来印证:人物性格几乎不正面刻画,将情节完全意象化,通过一个个意象来准确刻画人物的形象气质特征。明海和小英子是两类性格的人,他们之间的纯情也并未做过多的描写。
只是“小英子把吃剩下的莲蓬扔给明海”,明海“就剥开莲蓬壳,一颗颗吃起来。”这里面只有动作,别的什么都没写,但一对互相喜爱的男孩女孩的事情又什么都写到了。小英子对戒律的大胆突破,对明海的好感。明海虽然被动,却对英子的默契。两个人的感情,仿佛不是初始,仿佛是相识许多年的人,有情义,有亲近。如果说明海是水的话,小英子就是桨,桨拨动水之心弦,水则以轻柔荡漾开来,桨与水一体。妙不可言。
有人说她是京味,有人说她是家族式。其实她的小说不要太用这些窠臼来限制,总体而言是文化气息,因为有传承,因为有特色,所以总是被人定位,这是一种固执的判定。当你读到“生不能相养以共居,死不能抚汝以尽哀。”这种将韩愈文章句子恰到好处与小说融为一体时,就会发现,其中所承载的可能恰恰是天理人情。境界就大了去了。
“梦也何曾到谢桥”这是纳兰容若的诗,纳兰容若是叶赫那拉氏。叶广芩女士也是满族叶赫那拉氏。这个小说的题名,以及整部书《采桑子》的名字,原来有这样的缘故啦。
孙犁老先生看了这篇小说,他放下小说,走到一个安静地方,喜悦很久。这小说让老先生非要单独待一会,专门辟出时间和空间,来体味阅读这小说的美好感受。这是怎样的体验?小说又是多么的高深呢?
当山中女孩想到远方的世界,自然而然产生了要“铅笔盒”与“发卡”的命题。这命题的背后却是毫无斧凿之迹,上个世纪50到70年代的庞大而喷薄的背景。这背景的计划性与物资的匮乏性,却是通过诗一样的故事和文笔,展示在读者面前。才华横溢,不可多得。
哦,我的白老汉,我的牛群,我的遥远的清平湾……
这个小说本身就是诗,不是用诗的手法写作而出,而是他自己就是诗一样的小说。当史铁生这样感叹自己曾经历过的人事时,那人,那牛,离自己除了在距离上的遥远,还有就是心灵上的遥远。正因为一些事情的遥远,才如此的醇厚。
在整个小说中,作者很少写到清平湾的样子,没有描写。不用描写,因为清平湾与人物早已合二为一。人们不会注意清平湾,所以在眼里清平湾不是一个值得引起人注意的地方,而清平湾的生命早已与清平湾的人们融为一体。清平湾在人事中做为背景存在,而这个背景就是这里的人们的一举一动,何其自然啊!
洗尽铅华,才能回归。迟子建给我们讲了一个苦难的故事,但苦难总不是故事的结尾,结尾一定喻指新生。苦难与忏悔总是相伴,所以有苦难的故事,到头来可能就会变成忏悔。在这个转换之中,迟子建给出的故事确是诗意的,浓墨重彩,却又丰富多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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